哭师鲁
前年子渐死,予哭大江头。
今年师鲁死,予方旅长洲。
初闻尚疑惑,涕泪已不收。
举杯欲向口,荆棘生咽喉。
忆初定交时,后前穆与欧。
君颜白如霜,君语清如流。
予年又甚少,学古众所羞。
君欲举拔萃,声耦日抉搜。
不鄙吾学异,推尊谓前修。
今逾二十年,迹远心甚稠。
后会国南门,夜谈雪满楼。
青灯照素发,酒阑气益遒。
昨君握兵柄,节制关外侯。
予才入册府,俄作中都囚。
飞章立辨雪,危言动前旒。
时虽不见省,凛凛压众媮。
旋闻君下狱,六月送渭州。
渭州旧治所,昔拥万貔貅。
堂中坐玉帐,堂下森蛇矛。
令严山石裂,恩煦春色浮。
衅生无根芽,众言起愆尤。
返来入狴犴,吏对安可酬。
法官巧追拍,刺骨不肯抽。
削秩贬汉东,驱迫日置邮。
穷途无一簪,百口谁相赒。
诸子继死亡,清血渍两眸。
贸然几丧明,愤苦结不瘳。
君性本刚峭,安可小屈柔。
暴罹此冤辱,苟活何所求。
人间不见容,不若地下游。
又疑天憎善,专与恶报仇。
二坚潜膏肓,众鬼来揶揄。
弃局奔南阳,后事得所投。
心胆尚卓荦,精明已弥留。
生平经纬才,萧瑟掩一丘。
青天自茫茫,长夜何悠悠。
万物孰不死,死常在严秋。
君齿方盛壮,众期树风猷。
二边方横猾,四海皆疮疣。
斯时忽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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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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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前年你的兄弟离世,我在大江边上悲悼。今年你的老师也走了,我正客居在长洲。初次听说还不信,泪水止不住地流淌。端起酒杯却无法下咽,喉咙里满是荆棘般的痛苦。想起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关系亲密如同欧阳询父子一般。你的脸色如同霜雪一样洁白,言语如同流水一样清晰。我的年纪还很小,学习古籍被人看不起。你却想提拔我,帮助我每日进步。你不鄙视我的异类学问,推崇我为优秀的前辈。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我们的足迹虽然遥远但心中仍有深深的连结。后来我们在京城南门外相见,深夜在楼上谈雪。灯光映照着你的白发,酒醉之后更加豪情万丈。昨天你手握兵权,统领关外的大军。我刚刚进入典籍库,就立刻成为了都城里的囚犯。写下奏章为你辩护,直言不讳地触动皇上的威严。虽然没有被皇帝听到,但是气概压过了所有人。突然听说你被抓入狱,六月份就被送往渭州。渭州是你的旧居,过去曾是万马奔腾的地方。大堂之中坐着玉帐,堂下有森严的兵器。你的命令如同山石的裂开,恩情却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惹祸的事情并无根基,然而众人却指责你的过失。重新被捕投入监狱,面对审讯的官员无法辩解。法官巧妙地追捕证据,如同刺骨的寒冷不愿离去。你的职位被削除,贬谪到汉水之东,每天被迫奔走于驿站之间。贫困的道路上没有一件首饰,百口之家无人可以救助。孩子们相继离世,清澈的鲜血沾满了双眼。突然间几乎丧失光明,悲痛和愤怒在心里凝结成病。你的性格原本刚硬,岂能忍受小的屈辱。无辜遭受这样的冤屈,苟且偷生有何意义。世间已经不再容纳你,不如去地下寻找自由。又怀疑是天厌恶善良,专门和恶人报复。两种坚定的信念潜藏在内心,众多的鬼魅前来嘲笑。离开这个世界奔赴南阳,身后之事得到了妥善的安排。你的心胆依然豪壮,只是精神已经开始模糊。你一生成就的经纬之才,如今只能在荒芜之地安息。青天自然辽阔,长夜仍然漫长。万物哪个不会死去,死亡往往在严酷的秋天降临。你的年纪正当壮年,众人期待你有更大的作为。边境地区正面临着危机,四海之内都是创伤。在这个时刻你却突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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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
【注释】
1. 子渐:韩愈的侄子,即韩瞻,字子渐。
2. 师鲁:尹洙的字,北宋著名文学家。
3. 大江头:长江岸边的某地。
4. 旅:旅途中,表示作者正在旅途中得知尹洙的死讯。
5. 长洲:指苏州一带的长洲县。
6. 初闻尚疑惑:刚开始听说的时候还有些怀疑。
7. 荆棘生咽喉:比喻悲痛难以言表。
8. 后前穆与欧:指欧阳修、穆修等人,他们是尹洙的好友。
9. 予年又甚少:当时苏舜钦年纪还很小。
10. 学古众所羞:学习古人之学被众人看不起。
11. 举拔萃:选拔人才。
12. 声耦日抉搜:指在文学上积极交流探讨。
13. 不鄙吾学异:尹洙并不鄙视苏舜钦学习的与众不同。
14. 推尊谓前修:推崇尊重苏舜钦的古人文采。
15. 迹远心甚稠:虽然相隔遥远但感情深厚。
16. 国会南门:位于南京城的南门。
17. 青灯照素发:夜间谈话的情景。
18. 酒阑气益遒:饮酒结束后精神更加昂扬。
19. 昨君握兵柄:指尹洙曾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
20. 节制关外侯:统领西北边防军队。
21. 册府:古代朝廷收藏图书的地方。
22. 中都囚:因政治原因入狱。
23. 飞章立辨雪:迅速呈上奏章为自己辩白。
24. 危言动前旒:言辞激烈,直指皇帝。
25. 见省:被采纳、被理解。
26. 凛凛压众媮:严厉的样子让人敬畏。
27. 旋闻君下狱:不久后听到尹洙被捕的消息。
28. 六月送渭州:指尹洙于庆历五年(1045)六月贬谪至陕州。
29. 渭州旧治所:渭州是尹洙当时的住所。
30. 万貔貅:比喻众多的军队。
31. 堂中坐玉帐:指在指挥部调度军事行动。
32. 令严山石裂:军令严格如同山石的破裂。
33. 恩煦春色浮:关爱士兵如同春天的温暖。
34. 衅生无根芽:无故招致祸端。
35. 众言起愆尤:众人的言论让尹洙承担了罪责。
36. 返来入狴犴:再次被捕入狱。
37. 吏对安可酬:面对审讯无法应对。
38. 法官巧追拍:法官巧妙利用法律条文追究尹洙的责任。
39. 刺骨不肯抽:形容审问非常严厉。
40. 削秩贬汉东:削减职位后被贬至湖北汉川。
41. 驱迫日置邮:每天被催促着赶往新的贬谪之地。
42. 穷途无一簪:走投无路,一文不名。
43. 百口谁相赒:无人帮助他度过困境。
44. 诸子继死亡:家中亲人在尹洙贬谪期间相继去世。
45. 清血渍两眸:泪水模糊了眼睛。
46. 毅然几丧明:悲痛欲绝,几乎失明。
47. 愤苦结不瘳:愤怒和痛苦的情绪郁结不解。
48. 安可小屈柔:不能接受任何小的委屈。
49. 苟活何所求:苟且偷生还能有什么追求呢?
50. 人间不见容:世间之人对他不公。
51. 不若地下游:不如去阴间寻求安宁。
52. 天憎善:认为老天也厌恶善良的人。
53. 专与恶报仇:偏袒恶人对待好人。
54. 二坚潜膏肓:尹洙的刚正性格和遭受的不公使他重病缠身。
55. 众鬼来揶揄:指世人对他的讽刺挖苦。
56. 弃局奔南阳:离开官场前往南阳。
57. 后事得所投:尹洙去世后有人帮助料理后事。
58. 心胆尚卓荦:精神依旧高昂。
59. 精明已弥留:神志不清,即将离世。
60. 生平经纬才:他一生致力于国家治理。
61. 萧瑟掩一丘:他的离去让世间充满悲伤。
62. 青天自茫茫:天空依然明亮。
63. 长夜何悠悠:夜晚漫长无尽。
64. 万物孰不死:众生皆有生死。
65. 死常在严秋:死亡总是在最寒冷的秋天降临。
66. 君齿方盛壮:尹洙正当壮年。
67. 众期树风猷:众人期待尹洙建立功业。
68. 二边方横猾:宋辽两国关系紧张。
69. 四海皆疮疣:四海之内都是受苦的人民。
70. 斯时忽云亡: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尹洙却突然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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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哭师鲁》是一首悼念友人的诗词,通过对往昔的回忆和现下的哀痛表达对友人逝去的无尽悲痛。诗中描述了与友人的初识、友情的发展以及友人的不幸遭遇,展现了作者与友人深厚的感情和对朋友的敬仰之情。
首先,开篇通过对比不同时间的死亡事件表达了悲伤的情绪。接下来诗人追忆了与友人的初识以及友人的人品才情,以“予年又甚少,学古众所羞。君欲举拔萃,声耦日抉搜”表述了对友人的尊敬和钦佩。回忆过去,诗人描绘了与友人欢聚的场景,并叙述了自己境遇的变迁。然而噩耗传来,诗人听闻友人入狱并被贬谪。接下来的部分则描绘了友人在困境中的表现,并对友人的英年早逝感到愤恨和不解。最后,诗人感叹人生无常,表达了对友人的哀思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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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哭师鲁》是北宋著名诗人苏舜钦在悼念其挚友石介时所作的一首诗。这首诗的创作时间为公元997年前后,正值宋真宗赵恒统治时期。
在这一时期,苏舜钦正处于他人生的转折点。他的父亲苏易简于997年去世,使他对世事无常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此外,他在科举考试中屡屡受挫,这也使他感到困惑和沮丧。然而,正是在这个艰难的时期,他与石介成为了好朋友,共同探讨文学、哲学和政治等问题。
这一时期的社会背景是北宋的文治盛世。宋真宗在位期间,政治较为稳定,经济和文化得到了繁荣发展。文人学士受到重视,儒家学说得到推广,这使得苏舜钦等人有了更多的机会学习和发展。然而,这种表面上的繁荣背后也隐藏着诸多问题,如士人之间的争权夺利、官僚体制的腐败等,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苏舜钦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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